“在未來，你使用的貨幣將不僅僅反映你的出生地或居住國，而是你的偏好。”

《貨幣金字塔：從黃金、美元到比特幣和央行數字貨幣》 尼克·巴蒂亞 著 孟慶江 譯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21年8月出版

互聯網已將整個世界聯系在一起，顆粒狀的、需要每個受眾高度參與的Web 3.0時代正在朝我們走來。擁有超過40億人參與的社交網絡，擁有超過20億玩家的游戲行業，將虛擬經濟推向了新的高度。

自新冠疫情以來，全球供應鏈的限制加劇了價格壓力，導致世界各地的通貨膨脹率達到了數十年的高點，美聯儲和許多國家的央行被迫通過貨幣政策來應對通貨膨脹。

作為在虛擬中存在的一種新型互聯網經濟，錢包、私鑰與資產等名詞讓每個參與者體會到元空間的魅力。在這個空間里，人們看到的不僅僅是區塊鏈、NFT、數字貨幣，也經歷了互聯網從熱媒介到冷媒介的發展過程。我們正身處冷媒介范式轉移的浪潮之中。

身為金融業內人士，尼克·巴蒂亞在《貨幣金字塔》中討論了兩個主題：數字資產與貨幣理論，體現了欲將兩者納入一個統一框架的抱負。

在2008年金融危機后，美元發行信用基礎的轉變、國際貨幣體系的重構，使得傳統貨幣理論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作者看到了美元體系的痼疾，由此轉向研究數字貨幣。他試圖通過“分層”的框架和歷史上發生的真實事件，追蹤貨幣體系的演變，解釋人類為什么用信用貨幣體系代替金屬貨幣，揭示不同層級貨幣隱藏的秘密。相較于傳統資產，數字資產目前在估值、數據存儲、數據安全方面存在一些問題，因此數字貨幣的時間價值、風險溢價和期權性等理論金融框架必須不斷發展，但又不能過于依賴傳統觀念和理想，可能需要從傳統資本市場中捕捉相關特征，并將其轉化為新興的貨幣金融理論。

你使用的貨幣將反映你的偏好

古往今來，人們用各種媒介作為貨幣與財富載體，從遠古時期的貝殼、黃金、白銀，到后來的紙幣，再到今天流行的數字貨幣，每個時期的貨幣都留下了時代的烙印。按照歷史發展的順序，作者分析了金本位制、中央銀行體制、布雷頓森林體系及比特幣出現后的四種分層貨幣體系。

當下，我們已進入貨幣債權的時代，根據抵押品屬性和賣權屬性兩個維度，可將貨幣市場工具再劃分為公共貨幣債權、私人/公共貨幣債權、公共/私人貨幣債權、私人貨幣債權等四個新層次，每個層次的貨幣供給機制都有新的特點，這些都會是今后深入研究的領域。

作者沒有把所有形式的貨幣看成是一樣的，他解釋了貨幣金字塔的每一層與其他層的關系，以及美聯儲、商業銀行和普通公民如何與這些層互動。分層貨幣中的第一層貨幣必須具有一定內在價值，而內在價值基于信任。制度和技術是產生信任的兩條路徑。本質上，制度就是對抗不確定性和風險的，而技術則有助于提高信任程度（比如防偽技術的提高，以及區塊鏈技術的運用）。而在歷史長河中，信任主要靠制度來解決。

數字貨幣正是由技術和制度兩者來決定的，數字貨幣有其制度性特征和數字貨幣金字塔等級。當下的數字貨幣共識機制，就是一種參與者投票的制度設計，這不是靠技術就能完全解決的。分布式數字貨幣的可靠性和效率直接決定著不同貨幣的競爭力。當前貨幣基礎設施中存在脆弱性，我們急切需要反脆弱性解決方案。隨著世界數字化程度的不斷提升，數字世界的跨主權和分布式數字貨幣使用問題會變得越來越突出。

為此，《貨幣金字塔》深入探討了比特幣和中央銀行數字貨幣（CBDCs）。

作者從點對點的電子現金系統和密碼學郵件列表開始，講述了比特幣的基本情況，分析了幾個比特幣的主要使用案例，以及其固有的局限性和對這些局限性的潛在解決方案。前幾章建立的分層貨幣框架被應用于比特幣，幫助讀者利用對更簡單的貨幣系統的理解來掌握比特幣：“第二層BTC的出現與第二層黃金的出現原因相同，人們愿意對BTC持有債權，就像人們對黃金持有債權一樣。”

《貨幣金字塔》嘗試回答了幾個有關CBDCs的最重要問題：為什么中央銀行會被這個想法所吸引？如何實施CBDCs？以及CBDCs與比特幣未來可能如何互動？該書的結論是：“在未來，你使用的貨幣將不僅僅反映你的出生地或居住國，而是你的偏好。”

攀登貨幣的金字塔

在該書的分析架構中，在發生貨幣危機時，人們急于“攀登貨幣的金字塔，因為低層貨幣的持有者爭先恐后地想要獲得更高級別的貨幣形式。”中央銀行允許政府“控制第一層和第二層之間的關鍵位置”，并“通過消除公眾對第一層貨幣的接觸，壟斷第二層貨幣的發行”，最終過渡到今天的貨幣體系。

現有貨幣體系對美元過度依賴，美聯儲創造新美元的做法加劇了全球通脹，而作為本位貨幣的美元幾乎完全靠信用支撐，且貨幣的話語權主要由發達國家主導，貨幣世界急需新的制度和技術手段擺脫以美國和美元為首的全球貨幣體系控制。在數字金融迅速崛起的背景下，各國央行也在考慮發行自己的數字貨幣，央行數字貨幣屬于央行負債，無需存款保險，而原有的方式屬于普通實體負債，必須有準備金支持。此外，央行數字貨幣可減少通過商業銀行進行轉賬、付款等需求，提高了支付效率，有助于減少用戶的摩擦成本，同時增強了隱私安全，優化了資源配置。

只是，如果貨幣金字塔不能脫離財政問題和資源轉移的問題而獨立存在，那么包括數字貨幣在內的超主權貨幣就難以成為全球儲備貨幣。就此而論，《貨幣金字塔》關于底層貨幣的不穩定性和通過補充上層貨幣來應對流動性危機的闡述，有助于解釋金融危機的形成機理與救援方式，但過量補充上層貨幣對貨幣金字塔本身穩定的影響依然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

縱覽全書，作者顯然還缺乏在貨幣分層格局下對“法幣”的分析；也沒有關注貨幣因數字化發展而不斷抽象化并更有可能逐漸消亡的傾向，作者對比特幣前景的判斷尤其值得商榷。

在肆虐全球的Covid-19疫情后，全球經濟更深地扎根于其已經數字化的狀態，該如何更好地理解未來的虛擬經濟，如何參與互聯網的冷媒介范式轉移，《貨幣金字塔》的范式結構或許是解開未來互聯網范式轉移的一把鑰匙。